老子说“无为而无不为”,我们却只记得他的上半截的“无为”,把下半截的“无不为”忘掉了。这的确是大错。他的主义是不为什么,而什么都做了。并不是说什么都不做。要是说什么都不做,那他又何必讲五千言的《道德经》呢?
“知不可而为”主义与“为而不有”主义都是要把人类无聊的计较一扫而空,喜欢做便做,不必瞻前顾后。所以归并起来,可以说这两种主义就是“无所为而为”主义,也可以说是生活的艺术化,把人类计较利害的观念,变为艺术的情感的。
这两种主义的概念,演讲完了。我很希望它发扬光大推之于全世界。但要实行这种主义,须在社会组织改革以后。试看在俄国劳农政府之下,“知不可而为”和“为而不有”的人比从前多得多了。
社会之组织未变,社会是所有的社会,要想打破所有的观念,大非易事,因为人生在所有的社会上,受种种的牵掣,倘有人打破所有的观念,他立刻便缺乏生活的供给。比方作教员的,如果不要报酬,便立刻没有买书的费用。然假使有公共图书馆,教员又何必自己买书呢?中国人常喜欢自己建造花园,然而又没有钱,其势不得不用种种不正当的方法去找钱,这还不是由于中国缺少公共花园的缘故吗?假使中国仿照欧美建设许多极好看极精致的公共花园,他们自然不去另造了。所以必须到社会组织改革之后,对于公众有种种供给时,才能实行这种主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