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纪文、张纪贞两个孩子听了,都齐声叫好,都说一定要演这出戏。周炳再问谁演斑鸠、谁演喜鹡,两家又垂下了头,仔细寻思,答不上话来了。周炳又说:“演斑鸠要硬,演喜鹊要软;演斑鸠要凶,演喜鹊要善;演斑鸠的可以用身子去挤喜鹊,拿爪子去抓她的脑袋,使硬嘴去啄她的羽毛,可是喜鹊只能忍受,一直到最后那一场大战,她才起来反攻。你们谁来演斑鸠?”张纪贞胆怯地摇摆着脑袋,张纪文又想了一想,就起胸膛道:“要是这么着,我来演斑鸠!”大家商议定了,正准备搬动桌椅,忽然听见一阵阵哭泣的声音,从楼上隐隐约约地传下来。周炳定一定神,听听清楚,果然是有人伤心。从那声音听起来,还不止一个人。周炳说,“你们先练习练习,我去去就来。”他跟着哭声一口气跑上后楼,果然看见江妈和春兰对面坐着,悲伤饮泣,那小外甥趴在床上,睡得正熟。那两个女人看见他上来,开头惊了一下,后来看见他没有恶意,就索性放声大哭起来。周炳问她们什么事,她们只是哭,却说不出来。周炳没办法,只得瞪着眼干着急。又哭了一阵子,还是春兰先开口道:“我们炳哥叫黑心烂肝的警察抓走了!”周炳暗暗吃惊道:“炳哥?你们哪个炳哥?”江妈断断续续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江炳……我的儿子……全家靠他吃饭的……他们砍脑袋的说……共产党……”春兰恨恨地说真是共产党,一定是好人!”周炳点头同意道:“对。他在什么地方干活?”江妈擦泪道:“他是电机工人。人家都说他手艺不错。可不像他爹那样不中用,一年四季躺在床上闹病不起来……”春兰扯一扯她的衣角,说:“哎哟妈,人家问的是什么地方。”江妈说:“什么地方?不是寅丰么?你知道为什么不说?”春兰有点害臊地接着说:“说是叫个寅丰搪瓷厂。谁知道究竟怎么样?”看着她俩的神情态度,周炳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,好像有所领会,正准备说几句话,安慰安慰她们,忽然听见寅丰搪瓷厂这几个字,他自己也就想起许多事儿来,一时说不出话了。他想起五月底那一天,正是在这间寅丰搪瓷厂大门口,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麦荣大叔叫宪兵押上囚车,而他自己却想不出什么法子帮帮他的忙。他们之间也没说上一句半句话——他害怕这会成为他的终身遗恨。春兰见他想得出神,就说:“怎么,舅老爷,你知道寅丰搪瓷厂么?”周炳不住点头道:“知道,怎么不知道?我还有熟人在里面做工呢〖”江妈说,“你看可巧!那就拜托舅老爷你想想办法吧!”周炳十分作难地说:“我有什么办法呢?你们跟我表姐夫说说看行不行吧。”江妈一挺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,连连摆动两手阻拦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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