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次,工厂给日本赶一批高档毛活,工人加班加点连轴转,规定的时间运不到港口,要交成品一倍的罚款。 战前搞动员,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听厂长训话。 车间门口挂横幅,质检员都成了监督员,乡政府也派人来督战,工人去厕所都一溜小跑。 深夜,我们端着大碗蹲在院子里吃面条,干部们在会客室里喝酒。
厂长喝得哇哇吐,臭味熏得我们都吃不下饭。 这批活赶完了,很多人都病倒了。
可第二批活又来了,休一天假要扣三天的工资,有个女工小产,休三天假一个月就白干了。 他们真不把工人当人啊,我实在忍不住了,揭竿而起。
我看着千叶。 我突然发现我有点喜欢她了。
千叶说,厂子四个车间,每个车间七八十人。 我写了一份罢工宣言,号召姐妹们为自己争取权益。 这些权益包括,每个月要有四天假,加班要有加班费;工酬要与普通干部同等水平;要为工人上保险。 我请人写成宣言,贴在车间门口。
我确实做了最坏的打算。工人们都不理解我,人家该干啥干啥。厂方把我开除,我从此成为无业游民。 这些我都想到了。 我不怕。 我天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宁可人负我,我不负别人。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到,这一天早晨,有个女工看了宣言抱着我哇哇痛哭。她在厂里干了三年了,腰都累弯了。一个人哭,所有的人都哭。偌大个院子都让哭声填满了,响声如雷。我问大家,宣言中写的要求合不合理? 大家说合理! 我问,大家愿不愿意跟我站在一边? 大家说愿意! 我很激动,那样多哭着的脸,抹净了眼泪变得群情激昂。 我一挥手,众人都跟在我身后,找厂长谈判,大家一窝蜂往厂长办公室里拥。 厂长吓坏了,说工资都是由乡里定的,他做不了主。 我们浩浩荡荡去乡政府,三四百人的队伍,把街筒子都挤满了。 厂子离乡政府有三里地,来到这里才发现,大门紧闭,门口站着警察,荷枪实弹。 许多人一看见警察腿就软了,扭头就往回走。 苏连祥从信用社里跑出来,一把揪住我,说我丢人现眼。 我与他搏斗,就像跟敌对势力搏斗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