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捧角,实在太外行了,他凭了两年捧角的成绩,倒有些心得,就很愿意指引指引他。不过凭空无缘无故,这事又不好说。恰好今天金飞霞和他特别表示好感,他也非常愉快。因就借着这个机会,和贾叔遥说话。
当戏唱完以后,大家站起身来,郭步徐手里拿着帽子遥遥地对贾叔遥招了两招。贾叔遥见他一手举过了头,知道他是留着说话,便站住未走。
等到他座里人散稀了,郭步徐走了过来,低声笑道:“今天的戏,有个意思。”贾叔遥道:“新排的戏,像看电影一样,只好看一两次,看久了就索然无味。今天的戏,我看过五六次了。”郭步徐笑道:“我不是说戏有意思,我是说唱戏的人,今天有意思。”贾叔遥知道他指的是金飞霞,也不免笑了一笑,戴着帽子,就慢慢地向外面走。郭步徐和他并排走着,偏了头就着他的耳朵说道:“她很惦记你的,你知道吗?她在一个人面前打听你的消息好几次了。”贾叔遥听说,心里早欢喜一阵,却故意问道:“谁打听我?”郭步徐笑道:“你这岂不是明知故问,难道金飞霞对你这番意思,你还不明白吗?”贾叔遥笑道:“她怎样打听我?你怎样又知道?”郭步徐道:“是珍珠花问起来的,说是第三排那个穿洋服的是谁,我知道他姓贾,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。我可照实说了,说你是财政总长的侄子。”贾叔遥连连摇头笑道:“不相干,不相干。你说那个财政总长,和我隔得远,勉强可以说是本家吧。”郭步徐道:“那倒不管他,反正说是你叔叔,那没有错。你猜怎么样?珍珠花她倒反埋怨你太老实,为什么不到金飞霞家里去看看呢?”贾叔遥道:“老实说,我常来听戏,无非是为金飞霞人很聪明,赞成她的艺术。她认识我算是她一个知己,我的精神,总不算白费。她就不知道我捧她,不来认识我,那也没有什么关系。”郭步徐道:“你这话,我明白。照你这样说,我们捧角为什么?”贾叔遥笑道:“我捧角就是这个主意,你说捧角为什么呢?”郭步徐道:“你还要说什么,无非是……”他们俩只管说话,就忘了神,这时站在一个过路的院子当中,四围一看,人都走完了。郭步徐一回头,恰好珍珠花由后台的侧门出来。也就向这边来,他就忍住话不说了。珍珠花走过来向郭步徐笑了一笑,对贾叔遥也点了一点头。郭步徐便道:“这就是贾先生,你认识认识。”珍珠花眼睛在贾叔遥周身一射,先抿嘴微笑然后道:“怎么不认得?”贾叔遥天天捧角,真见了坤伶,倒又没话说。珍珠花和他一说,他倒红着脸不敢作声。还是郭步徐倒不让他着急,随便地插了一句话道:“贾先生说,要去拜访二老板。”珍珠花连忙说道:“欢迎,欢迎!什么时候去?”郭步徐道:“拣日不如撞日,撞日不如今日,说去就去。”珍珠花笑道:“成啦!我先回去一步了,请你二位随后就来吧。”说毕,她就走出戏园子去了。她自己有包车,马上就登车赶回了家。贾叔遥借了这个红娘,就有法进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