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,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小时候我是穷人家的孩子,家里有五个哥哥,三个弟弟,家里穷到什么程度呢?附近山上的树皮都要扒下来炖汤喝。有一次,从县里来了一个杂技团,附近村里所有的小孩子没日没夜地守在那里,等着看他们演出,没有演出的时候就盯着那些布景和搭好道具的台子看,现在想想,那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快乐时光了。”
“那时候我才六岁,每天吃不饱,饿得跟猴子似的,兄弟们也都差不多。有一天,我在外面闯完祸回到家里的时候,发现在台上演孙悟空变戏法的人竟然在我的家里。父亲让我们所有兄弟站成一排,‘孙悟空’在我们兄弟几个面前转了几圈,拣了几个身材单薄的捏了捏筋骨,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半块白面馍馍放在我跟前。我没忍住咬了一口,就一口,然后我就被他强行带走了。之后三十年我都没有见过我的家人,我睡过大街,睡过猪圈,睡过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,做学徒的日子真难啊。给我馍馍吃的人,就坐在我的背上给我拉筋,任何话他绝不讲第二遍,复述不出来就是一顿鞭子,每天都是新伤叠旧伤,本以为冬天会好一点,因为会穿得厚一点,可是打你之前他会让你把衣服脱了,因为打坏了人能长好,打坏了衣服可就坏了。得了伤寒治不好的师兄,没等人咽气儿就被他们扒了衣服丢在雪地里,然后那衣服,那衣服……我们都抢着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