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晚上,春兰早早地上了床,睡过一觉,又醒了。说了一句:“真想回趟龙泉。”就又倒头睡了过去。这次便没有再睡醒过来。龙家的女人最后烧成了一把灰,放在一个金漆木匣里葬到了龙泉老家的土里。
春兰活着时丈夫龙泉没怎么对她好过,春兰死了龙泉倒暗地里难受了好一阵子。龙泉老家的族亲们纷纷传说,在有风有雨的夜里,春兰便显了形坐在溪边的大柳树底下哀哭,怕是还有未了的心事。龙泉听了,毛骨悚然,再也不敢一个人住在家里,只好让海鲤子一家搬过来一起住。
蕙宁闭着眼睛,试图回想那个曾经喂过她奶的女人,只记得女人的唇边有一颗黑痣,痣上长了一根淡黄色的毛。小时候,女人过来抱她,她就伸手去拔女人痣上的毛。女人的五官长相反倒只剩了模糊不清的一团轮廓。蕙宁觉得心里钝钝地疼,想哭,眼中却涩涩地无泪。
葬礼之后龙泉在回省城的路上到温州停了一停,飞云特意去泉山疗养院接了黄尔顾来,和龙泉一块吃了一顿家常便饭。出于习惯龙泉还管黄尔顾叫“首长”,其实在级别上两人早已平起平坐。几年不见,两人不免多喝了几杯,说起些旧事旧话,便都有了几分醉意。龙泉口中叫着“飞云”,竟号啕大哭起来。哭得飞云心烦,将两人的酒杯都收了,泼了一地的酒,说:“命都是你们自己挑的,总不能什么都得着。都叫你们得着了,别人还怎么活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