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皮罗多的晚年生活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么一个人物。
迦玛小姐既不能发挥女子的天性,从事女性的活动,而精力又不能不有条出路,便玩一些无聊的小手段,搬弄那种内地的闲言闲语,想出些自私自利的鬼花样;所有的老处女到后来只会把心思花在这方面。在一切情感中,索菲·迦玛小姐这可怜虫只晓得有恨;而皮罗多活该倒霉,偏偏助长她的恨。老姑娘所过的内地生活,天地格外狭小,再加这种生活安静单调,她的仇恨心一向只处于潜伏状态,但一朝在小圈子内小事情上发作起来,势头只有更强烈。像皮罗多那等人注定是样样委屈都要受过来的;因为什么都看不见,要躲也无从躲起,所以什么事都会临到他们头上。
过了一会,脱罗倍说道:“对,今天天气一定好。”他仿佛如梦初醒,想表示一下礼貌了。
皮罗多闷声不响的吃早饭还是生平第一次,而一问一答隔着那么多时间,使他愈加着慌;他走出饭厅,一颗心好似夹在螺丝盘里。他觉得咖啡停在胃里不下去,便垂头丧气的往园子里去散步。园子里种着一堆黄杨,形状像一颗星,四周是很窄的走道。皮罗多绕了一转,回头瞧见迦玛小姐和脱罗倍神甫悄没声儿站在客厅门口:神甫抱着手臂一动不动,赛过坟墓上的石像;房东把身子靠在落地的百叶窗上。两人似乎一边望着他一边数着他的步子。生来胆小的人最怕被人细细打量,而对方用了仇恨的目光,他就更像熬受毒刑一般痛苦。一会儿皮罗多以为妨碍了迦玛小姐和脱罗倍神甫散步。这个一半由于害怕一半出于好心的念头,使他愈来愈紧张,终于离开了园子。临到出门,脑子里只想着老姑娘的凶横霸道,再也想不起教区委员的职位了。还算侥幸,那天教堂里公事不少,葬礼有好几起,婚礼有一起,洗礼有两起;他忙上一阵,忘了心中的悲苦。肚子提醒他需要吃饭的当口,他掏出表来,已经四点过几分,不由得吓了一跳。他知道迦玛小姐素来准时,便急急忙忙赶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