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晚引入卧房,卧房甚是精洁可爱。摘凡是龟子打怕的,连连铺床熏被,请匡子安置。这匡子目不转睛,看摘凡如此行为,却不象是不情愿的,且看他如何结局?用了坐脚水,上床睡了。摘凡算他定为此而来,道:“匡相公,服侍不周,休要见罪。”就以手摸匡子。匡子道:“且住,我问奇而来,醉翁之意不在酒也。”摘凡把匡子捏了一把,指一指窗外,竟不做声。忽燕龟在窗外吩咐道:“又仙,醒睡些。匡相公是难服侍的,须仔细。”摘凡连连道:“晓得。”答应这一句,冷汗一身,酥麻四肢。匡子惊问道:“怎么这样惊恐?”摘凡口不能言,但瞑目摇头而已。匡子看其光景,甚是可怜,遂不复问,以手抱摘凡而睡。约片时,燕龟又来吩咐,如此者三。摘凡一一应对如前。匡子也不成寐。
将及三更,合家睡静,匡子乃问摘凡道:“你原何这等怕他?”摘凡道:“夜唤三次,一次应迟,明日便是三十皮鞭,一下也不肯饶。动一动,从新打起,口内含了香油,一滴出口,又要加责。既不敢出声,又不闪动,竟如死人一般,岂不怕他?”匡子听得此话,咬牙切齿,恨道:“咳,有这样事!”摘凡忙以手掩其口,道:“轻些,不要害杀我。曾有一客,也为不平,被他听见了,让我整整含油打了我一百皮鞭。空言何补?徒增我罪孽耳。此后他愈加提防,我亦深自藏简,故匡相公三问三不对也。若匡相公为的李又仙好,待又仙从始至终细说一遍。如若不能为我,求相公完情安置,不要招灾揽祸,那不是爱又仙,反是害又仙了。”匡子道:“你也不知我的意气,经年不问家,苏门故习;所至为令客,战国高风。喜时寒谷三冬暖,怒则霜飞六月寒。见事不平,不顾七尺,赴人之难,岂惮千里。一腔活泼泼的热血,常欲为知己者死。一言不合,戈矛顿起;倾盖相知,头颅可赠。昨在相知处饮酒,见司酒者唱你作的《梁州序》,我侧耳而听,见其中情如泣如诉,如怨如慕,一段怨抑不平之气,盈人心耳。我料其中必有不能表白的隐情,故托此曲流布人间。就问那司酒者词出自谁手,然后知为卿作。知卿殆有不可告人之情,特假宿相问。我看你光景,畏他如虎,故尔中止。见你于卧室周全房事,又疑你口不应心。及见此龟伺察景象,知你事出无奈,你有什么屈情,可一一说来,我当为你出力。”